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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三十岁女人微信ID女(追逐梦想,永葆情怀,提前十年退休的工科女,只为看看这个世界的精彩!)

发布时间:2023-12-03 13:50:25 admin 阅读:59

导读追逐梦想,永葆情怀,提前十年退休的工科女,只为看看这个世界的精彩!    人生很像一场旅行,时间过的很快,快得还没欣赏够清晨,就已经面对黃昏。任谁都不会永远拥有明天,...

追逐梦想,永葆情怀,提前十年退休的工科女,只为看看这个世界的精彩!

   人生很像一场旅行,时间过的很快,快得还没欣赏够清晨,就已经面对黃昏。任谁都不会永远拥有明天,各种等待都是对自己的怠慢和懈怠。快退休的,更应该抓紧行动,提前策划好退休生活,把每一年都当最后一年用,不羡慕、不自卑、不耽误,做喜欢的事情、看喜欢的风景、交喜欢的朋友……

    像前不久“走吧网”组织的《寻找即将消失的滇缅公路》就很对我的胃口(可惜很晚才看到通知),尽管多次去过腾冲,也走过绝大部分的滇缅公路,但能跟着云南顶级的历史专家走,周围有一堆同好分享和交流,那是怎样的一种快意旅行!

大家好!

我是走吧网联合创始人好梦成真

她热爱旅行

近期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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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轼轲三十年诗选(1991年-2024年)

1990年

三十年诗选249首

1991年1首:

你还没死

 

你还没死  在这世上

此事让我感到不安

令我食不甘味寝不思眠

有时颇为之惆怅

在这世上

还要到陌生的人域闯闯

真怕侥幸成器

被荣名结识

竖着的身体结满骄横

你衣平凡与我相逢

提着空网兜

没有一丝女神的仙骨逸气

两腮的红霞已被风吹落

在身后一片  一片

沐浴过我的秋波

洗市场的臭鱼  洗商场的蔬菜

我害怕你因卑微痛苦

旧信中的誓言还记得否

如果我此生平庸  亦无勇气

壮烈地殉难

在最偏僻的一隅娶妻生子

吃顿稀饭延口残喘

收拾碗筷后就想起你

我害怕你因漂亮幸福

像一只猫咪卧于他人臂弯

或者你我无分尊卑

平起平坐

被某次会议介绍到一处

笑语喧哗里

得体地握手  互道辛苦

我多想再看你昔日的脸

十九岁时钟情过的那张脸

然而你笑了  将视线收回

继而又抛过我的头顶

会何时而终

回家未脱西装竟对镜练泣

越发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知道你至今仍起居平安

知书达理

无端地感到难堪

也许  有朝一日

我将手握讣告而心安理得

不过我会死于你前

 

1991-10-24

1993年2首:

 

上甘岭

 

该死的都已经死了

该走的都已经走了

剩下的几位战友

也都不那么水灵

山下旌旗在望

五颜六色的裙子们

在暮色中飘荡

骑山地车的友军

从天而降

投掷一丛丛玫瑰花

炮声隆隆

他手搭凉棚

不知该照顾哪边好

突围的号声早吹过了

还一动不动

白马死了

玫瑰谢了

还一动不动

变成了一块石头

嘴唇干裂

渴得要命

无地自容

 

1993-9-15

我的恋爱生涯 

我等了数千年你还不来当时世界很小是汪洋中的一条破船我身披蓑衣  虽斜风细雨不归与鸥鸟为盟  看落霞孤鹜齐飞在船头船尾我培植浪花每天一大早起身拨草施肥闲时执一无钩之竿钓鱼钓水钓寒江雪白亮亮的阳光泼过烫伤干裂的龟背有一天大禹路过身边他打开息壤  土地将船舱冲溃我不得不搁浅靠岸  用肺呼吸赤脚走过冰凉的阡陌到桥下为一老者拾靴他递给我一册兵书让我闻鸡起舞我仗剑出游衣袂飘然似有所抱负在小校场抢桃小梁王  挑掉了自己的功名在寺庙前不知该推该敲  耽误了考期和行程我投宿驿馆  住过了黑店白店杀人如麻的店混迹市井  尝过了青眼白眼漠无表情的眼面对一帛我悬腕凝思却无从追忆只好放下笔弄梅饲鹤  养浩然之气唐宋元明清接连跑过窗外  烟尘蔽天许多旗帜立了又倒了  在城头变幻饥民们携妇将雏  嗷嗷待哺我搓烂了双手  你怎么还不出现一批批演员洒泪告别舞台  告别人间演完了文戏武戏京戏黄梅戏样板戏脱掉了衣服和生命  湮灭无迹另登台的后生不施粉墨  穿高档时装持舞票影票钞票杀入歌厅剧院情场有的得胜归来  妻妾成群有的一败涂地  找一餐馆饮酒饮泪饮恨最后摔碎酒瓶  当上了哲人或诗人为了找你我步入了二十一世纪吃川味喝啤酒住公房用家电穿西装系领带每日里上班下班  回家后关门闭户扣虱而谈  肆无忌惮  或向隅枯坐  不发一言偶尔有人来找我只会开门请进倒水请喝走好关门他们逢人便说这家的孩子真老实不知我暗藏杀机暗藏一镐欲掘他的祖坟我不征婚不置聘礼不修边幅墙上不贴影星照见到三十岁以下的女人低眉回避  一说话脸就红他们都夸这青年品行端正实属罕见不知当年我腰缠万贯一掷千金出入青楼曾结识了李师师陈圆圆我昼观候风仪  夜观星象  掐掐算算占卜你金木水火土的踪迹  你东西南北中何方出现多少年来我穷经皓首  著作等身有足够的时间将古往今来的典籍翻看你居深闺诵佛经绣鸳鸯从床到窗春天用嫩柳枝撩你的窗帘和眼帘那时我骑马进京  两个书僮连连叫苦持帕揩汗之际  遇你越墙而过的美目应声落马  甘作白衣秀士  是夜跳进后花园翌晨吹吹打打将花轿抬进你府负伤后我逃离疆场逃离剑影刀光  回城搬兵密林中窜出猛虎  你素甲乌发  当胸射来一箭射穿虎腹  射穿我腹  直抵心脏反动派穷凶极恶向我们举枪凄风苦雨白色恐怖无数志士洒尽热血抛尽头颅铁镣铁铐拖过潮湿的青石板  愁云惨淡而你我却视死如归视行刑为婚仪你伸出褴褛的衣袖  擦我唇边的血迹枪口的像机对准我们  对准胸脯绽开红花的一对新人你在寒窑独守三十年  王宝钏任潘安宋玉之流敲破门环仍充耳不闻按足不动我在沈园题了几行字  钗头凤八十五岁时读来仍泫然涕泗伤心桥下春波鸿影你在东海牧羊  想那个过路的书生怎么还不到你在天宫织布  一次次刺破了红酥手后倚窗四顾是谁在凡间向我心语低诉我铁鞋踏破双脚双膝双腿跑断  你怎么还不出现数千年中一腔柔情波光潋滟只养了些寂寞的臭鱼烂虾浑身热血汹涌奔突如没头苍蝇找不到通道一次次撞翻在皮肤的玻璃窗下我翻箱倒柜引经据典  从诗经楚辞到朦胧派新生代凡是涉及你的都投进火炉  聊以取暖灰烬里浮出一张俏脸我望眼欲穿望眼已穿  心的探马噔噔跑过咽喉一头跪倒在眼眶门前骨碎欲滴滑过面颊  如五壮士跳下狼牙山我不再锱铢必较争名夺利不再啸傲江湖到中原去逐鹿将华盖冠印拱手让给了别人收拾行囊后出来  越过人山人海刀山火海在你冻僵的小手行将结冰时握住轻轻呵护在你凄迷的目光终于不再企盼  黯然如彗星划过天边遭遇空中我写满的留言邀你共踏那条鸟语花香的山路  碧草和风的山路走吧  心敲着春色的鼓路旁飘满红玫瑰走进黄昏时两颗花白的脑袋如雪峰依偎高山夷为平地精卫填进了大海  两只飞翔的心儿最后也相继跌进了尘埃我等了已经数千年你还不来我等了已经数千年你竟不来 1993-12-1

1996年2首:

等死的人还在等死

 

等死的人还在等死

他还没有死

从很早的时候他就活腻了

他就开始等死

他坐在那里  形同虚设

不和活着的人搭腔

他坐在那里  水米不进

倒掉了每人一份生命

从此他就开始了

时光却没有他那么着急

整天笑呵呵地走走停停

很长时间才来串门一次

在他脸上划一道皱纹

划得漫不经心

他成了静物  植物  活人世界的怪物

和一切动词无关

他的母亲拔出了他嘴里的奶瓶

他的妻子卷走了他家中的细软

他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英俊的军人

她挽着他  经过了这座塑像

到耶稣的画像前成婚

他坐着不动  房子却几经更迁

起先是楼房后来的瓦房再后是窝棚

最后是坟墓

其实他早就死了

没死的是他等死的念头

仍白骨铮铮地坐在那儿

模样还栩栩如生

 

1996-7-13

有一根血管私通空气

 

有一根血管私通空气

擅自和空气会晤  谈判

穿过肌肉的重围   骨骼的栅栏

筋的绊马索

在豁然开朗的阳光下勒住缰绳

和空气的特使相见

这根血管不如股动脉粗

也不比毛细血管细

吊儿郞当的中尉连长

腰里别着一支手枪

专管心脏和肝脏的运输线

他指挥士兵清除过许多路障

秋收时节  不准晒麦打场

雨雪霏霏  及时扫干路面

忠于职守  有目共睹

正走向考验提拔的坦途

他却突然背叛了自己的队伍

将AB型的番号撤掉由空气整编

脱去了红色的军装

佩戴起紫色的勋章

将道路拓到皮肤表面

将血液运到空气里面

突然凿通的穿山隧道里

呼啸着冲出一列鲜红的列车

拉着响笛  喷着腥咸的蒸汽

空气伸出手指沾沾  用舌头舔舔

味道很好  做得不错

又拍拍起义连长的瘦肩

猝不及防的决堤

根本来不及吹号集合  围追堵截

提上裤子的士兵抱头朝光亮处逃窜

一出隧道就被放倒

被血瀑冲进峡谷

苦心经营多年的大本营  人去楼空

没有接济和给养  无力支撑  孤掌难鸣

渐渐停止了跳动

就如一个摔倒的水瓶

淌出的水却将瓶子托起

我的血液流光之后

苍白如纸的我仍漂浮在血泊之中

至死我不能原谅那根血管

他跟随了我多年  受体液滋养

竟然也鬼迷心窍  卖主求荣

奸诈的空气并不买他的帐

利用完后就氧化它  腐烂它

结束了他可耻的一生

 

1996-7-13

 

2003年

2000年16首:

 

告诉他们不要来了

 

告诉他们还没有来的就不要来了

 

这里的苹果已经分完了苹果树的枝干和浓荫也分完了树根也被挖掘出来分完了种树的土壤和水分也分完了阳光和空气也分完了栖息在枝头的鸟儿也分完了这片天空分完以后

 

邀请你们前来的我也被拆得七零八散统统分完了

2000-6-1

 

一张白纸

 

一张白纸放在桌上你拿起笔来想写上几个字

 

如果写上一张欠条很快就有讨债的登门如果写上一句誓言有一个女人就来和你纠缠如果写上些攻击什么的话说不定让人告了密从此被关进监牢会死得很惨如果胡乱写上几句无关紧要的东西那还不如不写

 

一张白纸寒光一闪让你手中的笔掉了下来

2000-6-1

 

太精彩了

 

太精彩了实在是太精彩了我坐在地球这个冷板凳上看这场超宽银幕的世界忍不住率先鼓起掌来却没有人响应

 

整个宇宙间也就只有我这两只巴掌像上帝的眼皮眨巴了几下

2000-7-7

 

需要

 

需要有一把斧头并不是劈开我们心头的冰山

 

而是劈开这个想劈开冰山的念头

 

被这个念头所冻结我们在严寒里自作自受

 

浪费掉了多少个春天

2000-6-21

我一直想穿过这条马路

 

 

2000-6-23

 

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

 

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要先种植一株梨树就要先找到适宜种梨的春天就要在春天之前被生出来生出来后茁壮成长 好好吃饭父母在 不远游 不经商不做工 不务农 不做官不出国 不进宫 不进寺院 不进看守所 不近女色 不近人情不和卖水果的小贩搭腔不和搔首弄姿的世界搭腔百无一用 坐怀不乱怀抱一枚上帝发给的梨核坐在春天里 坐进春天里像陷进泥土里的根哪怕它寸草不生哪怕它果实累累始终只想着梨子的滋味让舌苔守身如玉咬紧牙关

2000-7-6

 

是离愁

 

是离愁是离婚之前结婚之后的愁是离别之后被别人娶走的愁是离离原上草上马失前蹄的愁是离骚酒楼遇到一个骚货向你招手的愁是人民币和裤兜错过的愁是崇拜者和自己失约的愁是吃不到葡萄就啃眼珠泪珠的愁是衣带渐宽一下子掉到脚踝的愁是写完了诗找不到签字笔的愁是解完了手找不到卫生纸的愁是搞完了日本妞说完了沙扬那拉后掏不出日元的愁是丁香姑娘在雨巷里被强暴油纸伞成了床单的愁是回延安的路上被沙迷了双眼担心火车脱了轨的愁是在大堰河里蝶泳仰泳蛙泳狗刨突然腿抽了筋的愁是躺在山海关大半夜还没听到汽笛声的愁是砍死了结发妻后找不到长筒袜上吊的愁是老马发挥余热却被送进厨房的愁是黑夜给了一顿黑揍却用它寻找绷带的愁是知识分子想说句久违的人话却突然忘了口语的愁是一边自慰一边想着丰乳肥臀的诺贝尔奖金突然走了神射不出来的愁是在文学史上预定好了座位钻进去后忘了座号的愁是在停尸间穿好了寿衣刚要闭眼又闹肚子的愁是活得不耐烦了又死不了的愁是死之前吃饱了撑的尽情表演出来的愁

2000-7-6

是××,总会××的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敬爱的班主任给我们上了第一堂课他说:是××,总会×× 的说得多好啊顺理成章 铿镪有力这句话像是火苗直窜进我们青春的血液里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玟瑰总会开花的是骏马总会奔驰的是天才总会成材的是龙种总会登基的

 

在熊熊的火焰中我们翻看典籍对历史上的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指指点点好像在说着以后的自己

 

多少年过去了时间久远得像隔了几个世纪我们毕业后各奔东西养家糊口 生儿育女再也没有一个人对着我们喊:是××,总会××的这时我们常想起我们的班主任和另一个付水东流的自己

 

二十年后的一天我们终于又相会了一起来参加班主任的葬礼我们躬腰驼背 垂首肃立互相不忍对视

 

金子已经变成了废铜玫瑰已经变成了枯草骏马已经变成了病驴天才已经变成了蠢材龙种险些沦为了乞丐

 

我们这些昔日的金子玫瑰骏马天才龙种们环尸而行目视着我们的班主任他紧闭着眼睛和嘴唇在火化前给我们上了最后一课

 

是活人,总会死掉的

2000-7-25

 

小宋

 

转型期时代就要写转型期的诗

 

这话是九八年的小宋说的坐在一把向木柴转化的破椅子上他正从知识分子转向口语

 

转型期时代就要干转型期的事

 

辞职后的他笔耕之余和人私贩香烟每次脱险后都邀上我们去给他压惊

 

转型期时代就要搞转型期的女人

 

饱受恋爱之苦的诗人用身体替代了心灵从唯一的女友转向众多的流莺

 

转型期时代 就要留转型期的头型

 

三月份的他从局子里出来一头黑发已被锃亮的光头所代替

 

转型期时代就要做转型期的男人

 

泛城诗人小宋率领着自己还算白晰的屁股 和尚未宽松的屁眼红掌拨青波地去了广东

 

2000-7-29

 

我与李白

 

我与李白分道扬镳他取道唐朝我回到二十一世纪皇上让他进京做官他仰天大笑出门去局长让我竞争上岗我闭门苦读复习资料 在金銮殿上李白倒写番书着实令满朝文武一惊 在省报上我发了几篇宏文实在令考核者称赞于是李白进了翰林院于是我成了局长的秘书配备了一辆昌河和一个听话的驾驶员李白就有些飘飘然了对时政乱挑些毛病还调戏皇帝的小老婆说她:可怜飞燕脱新装于是我就有些架不住了对上级指示乱提些意见还勾引局长的小姨子给她送丰乳霜劝她: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有些生气了他发现李白除了喝酒作诗其他的狗屁不通有一次连打八遍传呼还不上船局长有些恼火了他发现我除了写些屁文章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好几次重要会议都不见人影 这样李白的大学士就泡汤了这样我的副科级就泡汤了扛着一箱御酒 李白被赐金还山我到偏远的乡镇去挂职锻炼在路口我们又相见了他躺在一张担架上打吊瓶我陪着小孙子玩俄罗斯方块

2000-8-5

婚床与空房

 

你要我尽快打造一张婚床可我又不是称职的木匠你和我铺着毯子在地板上做爱你说贞操硌痛了你的脊梁你说想躺在宽大舒适的婚床上手里攥着红皮本 眼里望着一个相框你想把你的亲人朋友都叫来在洞房门口听你千娇百媚地叫床我说我已准备好了斧子 锤子和电锯我说等木价下调后就去林场你像主妇一样地微笑着 从客厅撤退到厨房你给孩子起好了乳名和学名 给我买了退休后的花镜订了《家庭》《知音》《幸福指南》《道德与法制》把书架上所有的独身者离异者自慰者自杀者同性恋者通通五花大绑地关进贮藏室 你拧拧我的耳朵说咱不能学他们 要活得像个人样我一拖再托 再也不提婚床这件事你一忍再忍 单方面撕碎了合约闪电战 数百辆坦克隆隆驶向斯大林格勒我做抱头鼠窜状 痛不欲生状 难舍难分状一个耳光响过之后 开始打扫硝烟散尽的空房我见了人不打招呼 竖起了风衣领子我扛来台486开始码字 祭起了卡夫卡的画像躺在一个窄窄的行军床上 我想象你一袭婚纱深情款款地挽着一位绅士走向教堂从此我套上迷彩服满世界乱逛碰到一个就俘虏一个 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既不呐什么喊 更不彷啥子徨 

2000-6-24

 

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不要一脸无辜地站在世界面前给世界壮胆让它自我感觉良好有资格存在几千几万年把一群和你同样表情的子民们剥光了衣裳充满怜惜地放在两腿中间

 

你不要一脸无辜地站在他们面前好像受了谁的骗让他们终于找到活着的理由西装骤然笔挺笑容骤然灿烂到超市批发回来一大堆手绢一滴眼泪弄湿一条然后晃着象征正义的拳头向你要那个小子的通联地址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不要一脸无辜地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地捂着双眼或者眼珠不转地瞅着我看让我浑身发毛让我心惊胆战突然觉得我娘不该在一九七一年生下我然后撒腿朝产房方向跑一路上扔掉了双手和拎好的礼品再也不用和联手生下你的那两个人在洞房前见面

2000-7-6

 

盯着

 

我盯着一个人一会儿他就架不住了他瞪了我两眼匆匆溜走了

 

我盯着一只猫一会儿它也不耐烦了他"喵喵"叫了两声一纵身窜上了树干

 

我盯着一辆车几个小时它就被开走了开走的那个小子摇开车玻璃"啐"了我一口

 

我盯着一朵花几个月它就招架不住了在我的冷笑声中它不得不凋谢了

 

我盯着一面墙它是一面白墙它就是不倒它为什么不倒呢

 

整整三年了我盯着一面墙它已经在我心里倒塌了无数次了我的亲人们好心地拿来了铁锹被我拒绝了

 

我只允许他们轮流来给我送饭在死之前我就是要盯住这面墙盯倒这面墙

 

这墙不倒掉我这辈子就算他妈的失败了

 

2000-12-24

 

最后一杯水

 

这是最后一杯水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喝了

 

一整天没出家门我不知道这杯放在桌子上的水是不是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杯水是不是这个人间的最后一杯水

我只知道

这是我今天的最后一杯是我今生的最后一杯我不能把它喝掉

 

和那些了出土的金缕玉衣一样在几千年的一天有人掘开了我的坟墓会发现这一杯

 

陪葬的水

2000-6-1

 

福莱轩咖啡馆:不是为了告别的聚会

 

2000-12-17

广陵散

 

我放羊的时侯 你正在洗马我把鬼子们哄进了包围圈 从奴隶混到了将军 你却趟过一条河流在马背上和一个骑手亡命天涯 我凋零的时侯 你正在开花 我在山崖旁挨了一记闷棍 从高处坠入了深谷 你却推开一扇寒门在客厅里与一只景德镇瓷器整装待发我赶考的时候 你正在下楼我在小校场挑死了小梁王 从京都杀到了野外 你却到后花园拜月和一只虎皮鹦鹉鸟儿问答我登基的时侯 你正在讨饭我在金銮殿尿湿了裤子 从龙床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你却走进城门把断镜从怀里掏出来算了一卦我彷徨的时候 你正在呐喊我把自己关在小阁楼里 两耳不再倾听窗外之事 你却坐在太阳底下绝食 从坟地上找回一副纸扎的铠甲 我缩小的时侯 你正在放大我变成了一粒石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纵身一跃钻进湖心 你却摇曳着贴近了云层在初霁的街道上热气腾腾地蒸发我厌倦的时侯 你正在好奇 我杯酒释兵权后解甲归田 闻鸡不再起舞向老农讨教种瓜之术 你却毛遂自荐弹着一柄短剑埋怨福利待遇越来越差我奔跑的时侯 你正在弹蹄 我载着唐三藏去西天取经 过火焰山时被烧得半熟 成为一道名菜 你却被好事者船载入黔拴在歪脖子树旁和一只老虎各怀鬼胎地对话我偷情的时候 你正在酣眠我跳进粉墙 靠几首打油诗投石问路轻松地剥掉崔莺莺的罗衫 你正梦见柳下惠 将你抱在怀里 然后自行了断结扎 我隐退的时侯 你正在出山我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兄弟不陪你们玩了端起了一只酒杯乐不思蜀 你却点头抱拳煞有介事地拉开架式 和李寻欢结下了冤家 我上班的时侯 你正在辞职 我为了两室一厅的房子为了退休后不流落街头每天被傻逼们呼来唤去 你却抬手一个巴掌在领导红肿的眼眶里滚回了老家我回家的时候 你正在出门 你正在准备好干粮和车票去寻找一个浪子想和他去笑傲江湖 我却四大皆空近乡情怯束发后跳下一叶扁舟 把行囊轻轻放下

2000-4-8

2001年4首:

 

还需要再说吗

 

退一步说 我们争吵的声音 会更大

 

 

如果退上一亿步再说 还需要再说吗 几十年我们都照不着面了 直到转到地球的那一边 背和背突然撞到一起

 

公元2050年 一个春风沉醉的早晨 《纽约时报》的头版上报道: 两个来自中国的老哑巴“阿甘”倒退着走路 无端端地撞死了 

2001.01.29

 

二零零一年的春节

 

你怎么能让我相信这就是春节呢对联 彩旗气球和焰火

 

没有用的 真是没有用的

 

你怎么能让我承认这就是春节呢汤圆 水饺压岁钱和联欢会

 

没有用的 真是没有用的

 

满大街上的脸都盛满了笑 泼水节一样四处乱溅 你们以为我在口渴着吗

 

满世界的人都在互相致意 手和手频繁地摩擦 你们以为我就是老茧吗

 

没有用的 真是没有用的

 

就算你们用鞭炮把我炸开了花 我也只在自己的眼里凋谢 以无视 你说的他说的你们说的他们说的

2001.01.29

我和人群的暧昧关系

 

在人群里陷落 再从人群里拔出来

 

没想到 这成了我每日的功课

 

每天去上班 我都插进了人群里 和同志们打成一片

 

直到夜里 诗歌再拽着我向外拔 带出了人类的血沫

 

我陷进人群时 他们都瞅着我喊舒服 叫我是好青年

 

我拔出来后 他们就讨厌我 说我是个二混子 整天不务正业

 

我只好一横心插进去 再一咬牙拔出来

 

插进去拔出来 插进去拔出来

 

人群已经被我用旧了 人类已经被我用旧了

 

松松垮垮的人间 仍松松垮垮的召唤着我 我一天不插他们 他们就难受死了 

2001.01.29

 

一根牙签

 

一小块肉塞住了我的牙缝 顿时让我对满桌菜没兴趣了 顿时让我对满屋人没兴趣了 顿时让我对生活没兴趣了 我需要一根牙签

 

满城的商店都跑遍了 就是没有牙签 我需要制造牙签的木头

 

满山的旮旯都跑遍了 就是不见树木 我需要成长成树木的种子

 

满世界的人都让我打开了 到处都流淌着精子卵子液态的孩子 就是不见种子 就是没有种子 就是找不到种子

 

几十年过去了 一个老护林员 拎着一把斧子 在满山遍野的荒芜中乱逛 种树的想法早在他脑子里心脏里身体里生了根发了杈长了叶子 就这样晃荡着满身的森林 再把自己削减成一根牙签

 

但是我的牙早掉光了 那一小块统治我口腔多年的肉 "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成了肉的木乃伊 

2001-2-1

2005年

2009年8首:

 

薄雾

 

最早我是先锋

最喜欢打头阵

然后踢起中后卫

然后守起了球门

然后蹲在守门员后面拾球

然后退到看台观看

然后被铁门挡在外面

和黄牛党讨价还价

然后骑着单车经过

朝这边瞟了一眼

在薄薄的晨雾中

像一名真正的行人

 

2009-11-11

 

情书

 

你寄希望

于某  于某某

于某某某  于某某某某

 

云云

 

我寄绝望

于你

 

 

2009-12-7

 

三个没想到

 

没想到

娘子和那厮动用了真情

 

没想到

他们对我动用了砒霜

 

没想到

我松弟最后动用了部队

 

2009-11-14

反响

 

我作为一个泡沫的神话

却像大理石一样轰然倒塌

 

09-12-06

转变

 

以前我是批判者

现在不批判了

成为一个歌颂者

不过

我歌颂的是

批判者

 

2009-11-21

 

尖叫

 

尖叫声

不能阻挡住屠刀

这是个屡试不爽的道理

 

但是

从历史现在直到未来

每当屠刀举起时

手无寸铁的人民

 

只能

从嗓子眼里

举起尖叫

 

09-12-10

超前

 

我总是太迟钝

 

唐朝时我死了父亲

北宋时我才泪流满面

大清传唱的主旋律

民国后期我唱的正欢

 

我总是被教训

 

大跃进开始了

我还扎小船准备渡江

独尊儒术了

我才嚷着要砸孔家店

 

这一次我要超前

 

我一仰脖喝了农药

利索地躺进棺材

三十年后

等你们赶来送葬时

 

我刚好闭眼

 

2009-11-09

恰好

 

秋天刚走

冬天就赶到

农民军在进城

皇帝正在上吊

副帅叛逃的号外

恰好在坠机后印好

 

一切都严丝合缝

没有真空

 

命革完了

袁大头就上台

墙倒塌了

东西德正好合并

主帅归天的次日

恰好一群人走出牛棚

 

一切都只是恰好

没有道理

 

2009-11-12

 

2010年33首:

 

夜半忽起

 

一定有一些亲人

在岁月中死去

一定有一些友人

在人生中消失

我的左右羽翼

在不停地掉毛

如飘落的雪

在冬夜的院落

我抱紧的鹰的躯体

露出了鸡皮疙瘩

 

2010-2-10

 

收藏家

 

我干的最得意的

一件事是

藏起了一个大海

直到海洋局的人

在门外疯狂地敲门

我还吹着口哨

吹着海风

在壁橱旁

用剪刀剪掉

多余的浪花

 

2010-2-28

 

中国足球现状

 

球员是黑的

裁判是黑的

教练是黑的

足协官员是黑的

经理人和经纪人

都是黑的

只有球迷是白的

 

白吆喝

白花钱

 

2010-3-10

 

还是孙子有眼力

 

为了躲过大屠杀

我去纹身店

纹上了浑身的弹孔

 

在刑场上

刽子手们

一撕开我的衣服

看到我几乎被

打成了筛子

都感到过意不去

 

只有一个孙子

不管这些

抬手就朝我一枪

 

撕毁了这么逼真的

人体彩绘

 

2010-4-6

 

浮雕

 

本来我已钻进了石头

只可惜回了一下头

 

2010-4-20

 

体操课

 

我的第一堂课就是最后一课

因为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做体操

为了说服我,体操教练一甩手

扔出个盘子,盘子碎了

扔出把椅子,椅子摔掉了腿

扔出个同学,他在空中一个后空翻

稳稳地落到垫子上

你看,只有人才是最适合做体操的

我仍然不懂,托着腮坐在角落里

看他们压腿、展臂,翻来滚去

教练向我走来,露出诡异的笑

一拍我肩膀说:坐着旁观也是一种体操

我一愣,站起来,当着全体人员的面

助跑后翻出一连串的筋斗云,上了西天

 

2010-5-9

 

捉放曹

 

最后我都烦了

曹操也烦了

我们决定不玩这个游戏了

 

我们捉起了老鼠

最后老鼠都烦了

我们也烦了

我们决定不玩这个游戏了

 

我们和老鼠一起跑

等着后面有人捉

最后我们全烦了

后面的人类更烦了

我们决定不玩这个游戏了

 

至今我们还没决定

接下来玩什么游戏

 

2010-5-9

 

富士康

 

这些没眼光的登山族

误以为这里就是富士山

爬上去后才发现没有积雪

只好像雪片一样往下跳

整整一年,跳下了十二个

可惜没按月跳,有些不调

但颜色还是蛮红的

落在防止泄露的水泥上

落在层层包裹的版面上

既渗透不进土里

更渗透不进他们心里

 

2010-6-6

批发暴风雨

 

我制造的是暴风雨

天地间就是我的车间

原料正如你所料

正出乎你的意料

请提供吧

我已从一场细雨

扩展到批量生产

 

刽子手需要它毁尸灭迹

导演需要它编织壮观

观众也需要它

亮出自己的伞

形形色色的伞

海燕们撩开它上下翻飞

为我们表演赴难

 

我批发的是暴风雨

搁满了乌云的货架

有超薄的转瞬即逝

有加厚的可瓢泼数年

也可以一生套在这场雨里

不过你要先脱掉晴天

脱掉阳光

暴风雨是免检的

请用闪电寄给我订单

 

2010-2-5

 

一捧雪

 

一捧雪

脱离了全部的雪

把我的双手当成祭坛

把我的注视视为暴政

把我的体温视为煎熬

刮掉了我的掌纹后

在指缝处不见

 

从此我伸出十指

也分辨不出命运

全部的雪成了我的祭坛

我用灼热的双脚

一步一步切割着大地的掌纹

总以为

指缝处能泄露春天

 

2010-2-5

 

搓背图

 

在浴池

我照例躺下

任由搓背师傅搓灰

想起了小时候

在热气腾腾的澡堂子里

父亲把我放在双膝上

搓我小小的背

 

那么娇嫩的肌肤

也能搓出娇嫩的灰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渐渐苍老的肌肤

也能搓出渐渐苍老的灰

这些灰

随着污水

流到七十年代的土地上

流到八九十年代的土地上

流进新世纪

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如果

任由这位师傅

把我搓下去

搓上三十年

会不会直接

把我由一具皮肉

搓成一把骨灰

 

如果

我能活上一亿年

搓上一百亿次背

搓出了足够的灰

会不会直接

搓出一个地球

 

2010.1.29

 

春节怀大舅

 

大舅,此刻你在阴间

但愿有这么一个阴间

你在抽烟,在喝酒

酒后照例龙飞凤舞一番

有时把草书写在墙上

像在人间一样你粪土着万户侯

粪土阎王,粪土判官

肯定有隐士和好汉变成的鬼

在阴间和你成为朋友

 

大舅,因为母亲的缘故

我们在人间聚首

我身上有你四分之一的血脉

我脸上有你八分之一的模样

小时候你带过我

父亲演出在外,母亲刚上山下乡回来

我用剪刀剪纸片,剪你的蚊帐

甚至剪破你的手

你却说这样可以练巧我的小手

 

大舅,至今我还手很拙

没有写出令你满意的东西

可是你仍然鼓励我

给我零钱买小人书

给我讲蔡东藩的《民国演义》

教我认大街上的大字报

教我背毛泽东诗词

你那栗色的书橱

成了我忧患的源头

 

大舅,我有整个欢乐的童年

是你们联手为我打造的

你们面朝文攻武卫样板戏批斗会

留给我脊背后的一堆玩具

窗外传来咒骂声打闹声和锣鼓声

让我误以为是另一个世界

 

大舅,我们只能活在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长大,和这个世界恋爱或分手

我知道你的婚变,你也知道我的初恋

扯平了,但是二十一年前六月的一个夜晚

我欠你一根烟,你递给我抽的

我第一次被呛得模糊了双眼

 

大舅,其实我还被酒呛过

家里来了客人,你让我给长辈端酒

他们用筷子蘸冰雪露塞进我嘴里

大舅,其实我还被水呛过

你带我去河里游泳,让我抱着一只篮球

我趴在水面听你唱大江东去浪淘尽

现在你已经在人海里被浪淘尽了

你成了一个扩散到世外的涟漪

但却是我脑海里的一场风暴

 

大舅,你走了两年后

我又开始写作了,为你穿透地面的目光

为他们奉送给我的屈辱

为自己不屈的心,我要写

我要把右手率先写成白骨握住你的骨头

请给我力量,我还有左手

还有舌头,喉管,即使割掉了这些

我还有能在大地上写红字的头

 

2010.2.12

不敢动

 

在这首诗里我一动都不敢动

它太短  我只能死死地贴住第一行

只要跨出一步  就会跌出稿纸

跌进小说的万丈深渊

我后悔走进了这首诗

武大郎后悔钻进一具又丑又矮的皮囊

只能坐在这间被人反锁的包厢里

看自家娘子和别人的冤家交欢

在这首诗里我无法娶妻生子

更别提建国大业  就是牵进来一匹马

也会露出马脚  在虚空中踢踏出火星

就像掩埋在地震中的幸存者

我只能等一只手臂伸进废墟

就像在地下失去联系的潜伏者

我只能盼一位女便衣溜进包间

我无法把题目翻盖成阁楼

也不能把句号挖成酒窖  白兰地

就是白开水也是好的  如果是你

正在读这首诗  请把它扔进水里

我烦了  在水里我游出分行的泳道

像一名感到厌倦的世界冠军

在水立方的决赛现场突然罢赛

扔下枪响后目瞪口呆的对手和观众

躺在鸟巢上  把湿透的羽毛一一晾干

 

2010-3-17

插图

 

每隔几年

他的人生都要

有一幅插图

像屏风

像分水岭

毕业证

离婚证

下岗证

色彩鲜明

使故事更加跌宕

这次是脑溢血

红红火火的仿佛

接近了尾声

 

2010-3-19

 

小丑贾三

 

小丑贾三,原籍菏泽

原先在家乡扮小丑,后来毛遂自荐

随着巡演路过的豫剧团到了临沂

还是扮小丑,没有人知道他的全名

老人和小孩都称呼他为贾三

一听到喊他,他立马露出小丑的笑脸

老婆在农村,两个孩子在农村

一跳下城里的戏台,他就赶紧

擦掉鼻梁间的粉块,去邮局寄钱

 

歌星影星蟹行,将锣鼓中鱼贯而出

的戏子终于挤出剧院,挤出台面

演惯了样板戏古装戏的剧团与时俱进

挑了些俊男靓女,排练起热辣的歌舞

小丑率先被裁掉,被上手的时代裁掉

成了下脚料,成了蹬三轮车的

整天围着批发市场招徕生意

把翻筋斗的范用在了起落的双脚上

有时被保安扣了车,就去工商所找我

 

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出戏是断桥

他饰演小和尚,瞒着法海放了许仙

一路上活蹦乱跳,比自己娶了白蛇还得意

还俗后的他可没有那么得意

老婆生病,孩子要上学找工作

他的心肠更软,肝却越来越硬

临死的那阵子,剧团里为其募捐

那么多以泪卸妆的生旦净末纷纷解囊

把排名最后的小丑,率先送进天堂

 

2010-4-5

 

至今思项羽

 

春日清明  适合写诗

提笔四顾  不知从何说起

如霸王在乌江  拔剑四顾

面对黑压压的追兵

不知从何斩起

索性就从自己斩起

开了一个好头

 

2010-4-5

 

研究风

 

我研究的

不是风的来历

不是风的去向

也不是风力发电

我只研究风

 

它没有来历

没有去向

没有来电显示

 

2010-4-6

 

白居易

 

白居比安居工程划算,但不易

只好像吉普赛人那样迁徙

跳起土风舞,披着大围巾

从子宫跑到产房,从故乡跑到异乡

独在异乡为嫖客,为过客

为必胜客,为徐霞客,为客座教授

给蓝眼珠讲如何把双脚削成双桨

让我们荡起来,划进更蓝的新浪

下西洋,找不到钻进地洞的侄子

下地狱,遇不到熬成婆的但丁

小媳妇自有小媳妇的命

昨夜是花烛,今夜可能是花圈

那一刻是洞房,这一刻可能是牢房

就算广阔的刑场又能怎样

蜗居在自己身体里太久太久了

需要脑袋搬家,把血喷到找不到方向

 

2010-4-22

 

锁麟囊

 

为了撞我,你们根本来不及

把森林削成木桩

就这样连枝带叶向我袭来

挥舞着一顶又一顶树冠

冠冕堂皇,多得足够开一家

帽子工厂,你们仿佛特种部队

用火箭炮搔我腋窝

你们像非洲土著,吆吆喝喝

系着树叶裙以头抢地

打砸抢,不是老三篇就是炒三样

我只要一闪身你们就跌出地球

飘成太空垃圾,玩不转也得转

我只要一上步你们就会撞上城墙

摔成一个个猢狲,摔进护城河里

摔进树根或者草根

成了烂泥,好歹留在了多情的土地

 

2010-4-22

 

双堆集

 

双堆集就是我的死期

这没有办法,这里不是单田芳

说的不是书,这里不是三岔口

捉的是我,不是迷藏

我总是逢双必败,这成了宿命

因为是双亲,所以成了孤儿

在双山写回忆录,所以被开除出党

我拎着双手,蹬着一双马靴

斗志低迷地闯进双方的罗网

重炮手等着号声,观众等着发疯

现在别说脱掉一只鞋

就是锯断一条腿也无济于事了

一条命,马上在历史上一闪而过

像轻功,像炮灰追逐着红透的炮筒

 

2010-4-20

挑滑车

 

我不该认识姓牛的,不该来到牛头山

不然一直在乡里饮酒打猎,一身安逸

现在倒好,被推向了历史的半山腰

挑这一辆辆不知从何而来的铁滑车

像加缪,在山坡推起了不断滚下的石头

他混血,在娘胎就成了纯种的局外人

一出生就是世界大战,成了和平的局外人

父亲参军,他成了孤儿,站在幸福的局外

富裕的局外,童年只有潮湿和贫穷

感染了肺结核,挡在了健康的局外

流离失所,和萨特失和,一直在

安定团结的局外,最后被飞速旋转的车轮

碾碎了中年,躺在了生命的局外

我仿佛置身于时代的局外,只是凭着惯性一挑

很快马就力不能支,我就力不能支,你们就

乐不可支,在一张白纸般的山道上

我会画出最新最腥红的图画,六毛四一张

被抢购,被撕碎,被诅咒,被传扬

这和我无关,我不高,我不宠,就当我犯病

 

2010-5-9

 

路的尽头

 

终于到了路的尽头,却没有坟墓

我很纳闷,看看手表,看看地图

不会出错的,前面就是地雷阵

就是万丈深渊,看一眼就头晕

一路上我只顾带着行军帐篷

却忘了带简易坟墓,现在只好干跺脚

谁知跺出来一个土地

问明情况后,他伸出脏巴巴的老手

我真想揍他的老脸,我身上

既没有铜钱,也没有纸钱

只好给了他地图和手表

他一笑,一下子陷进了地表

登时就托出来一座坟墓

就像是坐跷跷板

其实就是,当我钻进坟墓后

一下子沉进地下,沉埋百年

一下子又举到天上,四海流传

 

2010-5-23

遗传

 

父亲一生经常半途而废

童年时他随大人闯关东

没闯出名堂,却闯进了戏班子

青年时他迷上了画画

至今墙上还有他的自画像

后来却为了生计,学起了木匠

为别人做过桌椅板凳

为我和弟弟做过一只浴盆

最终也没成为鲁班,中年后

他再也不去尝试新的行当

他唯一没有半途而废的就是

演戏和婚姻,一辈子演包拯

铡过无数次陈世美

到陈州放过无数次粮

在电视上一看到贪官就嘟囔几句

一看到灾害就唏嘘几句

母亲坐在身旁,嫌他多管闲事

劝他少喝点酒,他总是笑笑

像所有平庸到幸福的丈夫

 

我这半生经常半途而废

画过七年画,后来扔了画笔

写过诗,后来七年没一句诗

像江淹,被生活的洪流淹没

差点成了泡肿的浮尸

我把头上的草标拔下,当成了

救命稻草,我把备用的胎盘摘下

当成了逃生的孤岛

我浑身涂满了淤泥和油彩

演过走麦城,演过失街亭

总是唱到一半,就荒腔走板

总是卸妆之前,观众就一哄而散

我的脸渐渐呆滞,我的表情渐渐平庸

不可逆转地滑进了父亲的血脉

只有心脏不甘半途而废,它满脸通红

兀立在胸中阻击着动脉里的士兵

阻击着轮回的宿命,在死之前

再做一次视死如归的抗争

 

2010-5-23

南方的寡妇

 

南方的寡妇到了北方

依旧是寡妇,只是门前的是非

换成了身前的一个擦鞋摊

每天她都坐在超市前

擦男鞋,擦女鞋,有时擦童鞋

傍晚时分路过小饭店

用零钱换几个包子,带回租来的家

死鬼的儿子也刚放学回家

打完篮球的他,倒像一个水鬼

他脱下绽开的球鞋,嚷着要新的

她总有办法,用肉包子堵住他的嘴后

从擦鞋业华丽转身,做了补鞋的

 

2010-6-6

 

断桥

 

官人,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你不听法律的,偏听法海的

你不听郑小驴的,偏听秃驴的

你扔下金山,偏去那金山寺

你倒是说说听

是木鱼好还是鱼水好

是慈悲为怀好还是我的怀好

是念经舒服还是别一本正经舒服

要不是我多长了个心眼

水漫寺院时准备了橡皮艇

你早泡成海鲜了

要不是我臂展超过刘玄德

你早被切成生人片了

小青不答应,愤青不答应,人民也不答应

翻案不得人心,翻脸也不得人心

他们把你做成视频,网上一挂

人肉搜索,人皮搜索,连耻骨都能搜索

到那时你颜面何以余世存

到那时你哭都找不到水立方

趁着今天高考封了论坛

赶紧随我回家转吧

泡壶雄黄酒,用普洱煮上六个茶叶蛋

小青两个,我一个大的,你吃小三

 

2010-6-9

 

盗马

 

要盗就盗御马

为此我做足了文章

熟记了路线图藏宝图龙永图

学会了识别密电码和乱码

两入跑马场,试了试风速

三进净身房,试了试刀锋

我投奔了伯乐赵保乐

举行了拜师仪式

正儿八经地磕了头,献了茶

他们把变脸倾囊传授

一揭一张新面孔

为此我准备了一打身份证

每个岗哨都递上一张

有时两三张老头票,洗头票

一路红灯,红灯照我去奋斗

从石康到六六,从蜗居到蜗牛

沿途不是遇见朋友,就是撞上宠物

我走走停停,有时给外宾让路

有时为妃子捡鞋

有时候,有时候,我手拎鞋子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2010-6-9

 

在人间观雨

 

在人间观雨甚好,但雨会停

在城头观山景甚好,但山会崩

在时局观棋不语甚好,但棋会输

在东窗观飞鸟甚好,但鸟尽会衔走良弓

在山东喝酒甚好,但鲁酒不可醉

在橙果放歌甚好,但农药直呛喉咙

在台上发笑甚好,但笑容已被戳穿

在民间哭泣也好,但哭声往往雷同

在产房称帝甚好,但帝制已被推翻

一个个小皇帝,被接到子宫外

在山寨称雄甚好,但世已无英雄

一个个竖子,被发射成流星

在秋天收获甚好,但秋后总要算账

生米做成的熟饭又被插进稻田

在马前泼水甚好,但泼出去的水

总是浇灭马后的炮声

在都市出游甚好,但游子的心

已被安居工程砌成了地基

在旷野飞翔甚好,但赊来的翅膀

已被讨薪的天使抢回天空

在凡间修炼甚好,炼成钢铁炼成机器

炼成人精鸡精马屁精白骨精

在禅房净身甚好,先把脑壳剃光

再把思想剃光,然后顺势剃掉了小命

在情场动情甚好,先动真情虚情

再动身体最后连身体也一动不动

在战场立功甚好,先启功再郑成功

把宣纸当封地把海浪训练成家丁

在古幽州台信仰甚好,可以仰视可以仰首

可以仰天长叹前不见古惑仔垮掉

在新乌有乡信教甚好,信正教信邪教

信自创的教可惜后不见来者效忠

在围城穿墙甚好,穿过防火墙红成火焰

在平地登高甚好,登楼顶登峰顶蹬进了雪崩

在市井隐居甚好,隐进蜗居从牛逼缩成蜗牛

在江湖低调甚好,低到无病呻吟真有了绝症

在人间骄傲甚好,欲与天公试比高

最后被雷公一闪电抽成了低碳

在人间谦虚甚好,像刘谦虚虚实实

把腐败变成果实把污染变成环保

在人间前进甚好,进到未装修好的未来

在人间后退甚好,退到已被拆迁的阴曹

在人间呼啸甚好,变成旋风旋进了绯闻丑闻

在人间静止甚好,静成了止水冻住打来的水漂

在人间喘气甚好,喘粗气喘小气喘不过来气

在人间心跳甚好,跳黄粱跳高岗最后跳进来生

在人间生也好,死也好,一条命转瞬即逝

在人间写也好,不写也好,一首诗可短可长

短到露出鱼藏剑的把柄把专诸反扣在汤盆

长到冲破了全唐诗的封底把东坡撞进了南明

 

2010-6-11

 

赠李白

 

不论秋来相顾,还是春来相顾

都是飘蓬,夏来相顾

可能是雨中的飘蓬

冬来相顾,可能是雪中的飘蓬

也有意外的时候

在哈尔滨相顾,眼神就会被冻住

像两只飞碟的冰雕,突然停在半空

 

2010-7-6

彗星来信

 

你说你在彗星上挺好的

你说只是受不了满耳的风声

你说每隔一段时间

你都会掠过地球一次

掠过我窗口一次

你说让我准备一只随身听

再次路过时抛给你

你说请我先

录制好寂静

 

2010-12-19

 

飞人

 

由于经常受伤,昔日扶摇直上

的飞人,出现了衰落的迹象

一大早,他就贴上我的玻璃窗

像一个拎着水桶的蜘蛛人

挥舞着手里的抹布,打起了退堂鼓

再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了,每天都有

新的高楼窜出,我几乎都贴着太阳飞了

还是免不了被开膛破肚

作为一个没有翅膀的人,我无法理解

他的举动,递过去防晒霜创可贴后

我画蛇添足地掏出了两只小鞋

他非常警觉地瞪着我,突然用那双

几乎萎缩成爪子的脚一蹬窗台

倏地一下飞进了晨光,果不其然

一刻钟后,我就在早餐前的新闻联播里

目睹了他撞碎一座楼顶的实况

 

2010-11-26

 

盖屋顶的人

 

盖屋顶的人

只盖屋顶

每次屋墙垒好后

他才出手

气的盖屋墙的人

不再和他合作

可是他依然能在半空中

盖出一个个屋顶

下雨时做伞

夏天时做凉亭

二战爆发时

我们躲在下面

一枚枚扔下的炸弹

被屋顶反弹回去

把俯冲下来的飞机

又炸上了天

弄得敌军和友军

再也不敢过来

全球不论打冷战打热战

通通和这里无关

我们在和平里呆烦了

就爬上屋顶

眼巴巴眺望着

血肉横飞的世界

好像在看免费的大片

 

2010-11-28

  

当我来自科尔基斯

 

我来自你的手,手上的科尔基斯

当你抬手,挥手,得手或者失手

你不会觉察到我的入手

我有时在拇指上称雄,摁死

一只只苍蝇,我有时在食指上逃窜

沿着手背逆行,每个指甲缝

都是我的宫殿,我的大公寓

战时翻盖成防空洞,猫耳洞

自卫反击时我就缩在里面

吃泡面,喝泡酒,吹泡泡糖

也有被逼上绝境的时候

在无名指的上甘岭,雪花膏般的炮火

轰平了指缝的壕沟,戒指的魔咒

紧紧套在了我的头顶

观音一念咒,三藏一念咒,甚至当你

和人一握手,巨大的乌云就将降临

我就满地打滚,钻进指纹的漩涡

我就满地找牙,到南非找到西班牙

为了终结歌德,普约尔一甩狮子头

你的手也常常高出头,举起王冠

像森林举起树冠遮住了太阳

举起斧头,像举起第三只锋利的手

削掉对手,凶手,美人的手

举起篮球,把它再砸进篮筐

举起气球,让它一松下再

泄回大气,举起金球,让它一解散

再散成沙滩,从北大荒到南美洲

每天我都尾随着生命线走向不同的命运

在命运的末梢消失,像鸟在树梢

消失,被云朵紧锁进云根

或者在指头停稳,像封禅的世民

在五岳之尊俯瞰这大好掌纹

有时我儿女情长,仿英雄气短

被爱情线套牢,总是解不了套

解不了恨,能脱衣却不能脱身

要么私奔到手腕,要么缱绻在手心

你感觉到手心发烫,发痒

一揉再揉,终于举起来

给自己一个巴掌,我印在你脸上

往事印在你脸上,像一个烙印

像一个刺青,像一抹腮红

像一粒胎记,像一条皱纹

你的双手不仅想抚平心里的皱纹

更想抹掉岁月的划痕

每天你都打开典籍,伸进历史

掐掉玄武门,安上精武门

撤掉坑儒的万人坑,换上跳远的沙坑

一个个古人脱掉长衫,脱掉长叹

从唐宋元明清一路助跑,一跃跳进

当今,跳进大长今,也有跳不巧的

正好跳进圆明园,被八国联军

烧成烤鸭,也有真敢朝远跳的

跳进了共产主义,按需分配到一盘菜根

有的跳进平壤,就用土壤

堆一个领袖,有的跳进非洲

热得只穿汗衫,没有领子

袖口垂在腋下,像妲己的洞口

你的手上也有虎口,也有景阳冈

我一次次拎着哨棒,醉醺醺地

从胳膊肘登上手掌,总是掌握不好方向

一听到虎啸猿啼就有些发毛

一听到风声鹤唳,就想逃跑

从左手跑到右手,从手心跑到手背

都是肉,就像贫僧投宿到青楼

吃素的住进了肉联厂家属院

一抬头一个屠夫,一掉头一个屠夫

一回头一个屠格涅夫,猎人笔记

其实你缺乏猎人的武器

你只玩过弹弓,木头枪,电子游戏

你没有替父从军,从木兰辞杀向贺兰山

你没有揭竿而起,从大别山来到自留地

你没有核按钮,一摁一朵蘑菇云

你没有打狗棒,一戳一部鹿鼎记

野心膨胀时,你用手去攥宇宙

攥地球,攥出了岩浆和石油

心灰意冷时,你一抽身做了甩手掌柜

把门面交给老板娘,把情面交给

杜十娘,把颜面交给管他娘的

现在死掉又能怎样,活着像真事似地

还要对话,还要对头,还要不对头

还要对手,还要援手,还要留上一手

还要找个舵手打个下手做个打手

一会举手一会放手一觉醒来你

摊开了手,像摊开一张地图

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自己的理由

顺着体温的热河,我看到了高加索山

看到了黑海,和绿油油的亚麻地

我终其一生都走不出你的手,但我

在你手上已领略了整个宇宙,当我此刻

从科尔基斯出发,就开始了环球旅游

 

2010-7-9

上辈子

 

上辈子

我不写诗,但写史

因为不认识李陵,未受宫刑

因为没遇到朱棣,未能暴毙

上辈子

我不做官,但做看官

看城头变幻大王旗

看你方唱罢他登场

登排场,登广场,登刑场

一个个脑袋如西瓜落地

上辈子

我印堂发亮,子孙满堂

有大房,二房,上书房

捧着奏折行走疾走走过了

一抬头走进香妃的闺房

上辈子

我守边疆,如脱缰的马

在雅鲁藏布江饮水饮誉

在湘江饮血饮泪饮恨

在一片石死磕闯王

上辈子

我隐居乡里,隐居闹市

隐于朝,隐于屏风之后

等着茶杯一摔就利剑出鞘

等着玉佩一碎就披上黄袍

几千年过去了

茶杯仍在景德镇的瓷窑

玉佩完璧归赵地上了鉴宝

上辈子

我落草为寇,贩皮草为生

终于被草根菜根刘老根倒了胃口

上辈子

我留恋青楼,红楼,狮子楼

情多累坏了混血美人

酒醉鞭疼了汗血宝马

像城管驱赶郓哥,刘翔甩掉萝卜丝

我满大街追杀西门庆

上辈子

我也被人追杀,莫名其妙

结下了冤家,结下了亲家

指腹为亲,剖腹自杀

以谢天下,以谢落花,以谢灵运

但运气总是太差

我赶考时,取消了高考

我中举时,实行了中标

几个家伙暗箱操控起底价

我中弹中的是流弹

不算牺牲,我登基登的是地基

成了水磨地面

幸亏是地暖,使躺着的我余温尚在

使掘墓人一直弄不清

我是不是死尸,该不该掩埋

上辈子

我被埋过不止一次

诗名被埋,因为诗只在脑中

除非打印机插进太阳穴

姓名被埋,因为是三姓家奴

起过单姓,复姓,自创的笔名

虽不是吕布,但成了布衣

只能夜行,独行,只能行也不行

上辈子

我投胎如投弹

从阴间如抛物线落进产房

落进乳房下的小山,小汤山

在羊水汤里泡了三百多天

顺产,难产,抓革命促生产

大炼钢铁时熔化了我的项圈

我的脖颈一直空空如也

没挂勋章,没挂大牌子,也没挂彩

它举着脑袋,像树举着树冠

它变幻着叶面,我变幻着表情

笑脸,泪脸,没脸,整容的脸

如演员去韩国,如子胥过昭关

最后在城门口倒挂下一双老眼

既不比巫女琴丝,更不是水晶珠链

上辈子

我没成美女,也没进美女

如范进,在皇榜前找到孙山

入不了宫的哥俩好,在宫口玩起了二人转

歪打正着赚了钱,开公司,搞义演

当上了政协委员,戏协委员,环保委员

植树节就植树,在地上在床上

泼水节就泼水,泼脏水泼口水

上辈子

我没成酒仙,成了酒徒

徒有虚名,比不上刘伶

后面跟着拎着铁锨的家丁

只有拎着情书的书僮

见到英台给她一封,见到莺莺给她一封

见到人妖给她一封眼锤

然后把他送到健身房净身房

上辈子

我没成李莲英,却成了孙殿英

撬开了太后上面的嘴,把夜明珠

送给了美龄,送给了她的达令

在华清池他扭了腰

在大陆又被撞了腰

一直撞到孤岛,撞进切了又焊的铜像

上辈子

我没被塑像,但画过像

被宫廷画师画过,被家庭教师画过

被粉丝美化过,仇人丑化过,上峰软化过

一会是叛徒工贼,一会是民族英雄

一会满门抄斩,一会平反昭雪

像雪糕,谁爱舔就舔,爱咬就咬

像雀巢,今天孵元宝蛋,明天孵倒霉蛋

上辈子

我很平淡,淡出了个鸟来

从来没有宝来,如来,金利来

我只是去,去去去去

去取经,取到了无字真经

去取道,取到了旁门左道

去娶亲,直娶到六亲不认

去取中原,取成了坐等救援

索性扔下众爱卿就跑

跑到林中做了林冲

跑到山里做了寒山

弄得大洋彼岸的那群垮掉派

也扔掉大麻钻进旧金山修炼

上辈子

我没能垮掉,道貌岸然

在乱刀丛中仍整好绿帽子

在乱箭穿心时仍绘好心电图

不早搏,不晨勃,不王勃

不一挥而就,不一头栽进水里

做了海龙王的女婿

上辈子

我下过海,下过棋,下过油锅

发了财,夺了冠,炸成了油条

成了中国特色的快餐

上辈子

我风餐露宿,爬雪山过草地

怀里一直揣着窝窝头一样的使命感

我不惜抛头颅抛盐卤抛皮皮鲁

抛掉了一切冬天里的童话

我们不如讲个笑话嘿嘿嘿哈哈哈

我们不如不说话一晌无话一生无话

用手指头脚趾头乱比划,上辈子

是副哑药,这辈子是个哑巴

下辈子,谁还稀罕下辈子呢

 

2010-5-7

2011年1首: 

大赦天下

 

新元首一登基

决定大赦天下

把犯人从监狱里放出来

把监狱从国家里放出来

一座接一座如飞毯

飘到了境外

把警察从制服里放出来

一个接一个光着身子

手里晃着一根警棍

腿里也晃着一根

把医生从白大褂里放出来

跑进了一件接一件时装

掏出红包办了绿卡

气得患者们一片哭嚎

把癌细胞从患者里放出来

拔掉了管子针头后

病房里又恢复一片欢笑

把红酒从地窖里放出来

从玻璃里放出来

又凝成葡萄挂上了吐鲁番的枝头

把黄金从首饰里放出来

在淑女们阵阵惊叫中

从一道道乳沟又回到撒哈拉的沙丘

把金字塔从沙漠里放出来

法老们只好从干尸里爬起

参加全民大选

把选举从议会里放出来

议会大厦顿时成了原始部落

投票成了互投梭镖

把奸臣从历史里放出来

阴谋诡计倒成了英雄

从此问不到出处

把知识青年从广阔天地放出来

欢天喜地返回了筒子楼

把找不到出处的娃娃

扔在了插队点

把动车从铁轨里放出来

车头顿时成了地下储物室

把歌曲从MP5里放出来

耳塞顿时成了塞耳

把羽毛扇从孔明手上放出来

它一飞冲天成了天鹅

把偏头痛从孟德脑袋里放出来

它唱着拉兹之歌再也觅不到好头

成了永不消逝的电波

把乳晕从乳房里放出来

它像蝙蝠发出的脉冲

一撞到障碍物就调转乳头

把痦子从下巴里放出来

它从伟人的特点

变成女作家墙上的斑点

把视觉从视网膜里放出来

一双双大奖小奖评委们的慧眼

顿时成了睁眼瞎

把味觉从鼻孔里放出来

终于嗅到了加利福尼亚烤乳猪的浓香

把猪八戒从高老庄放出来

他摇晃着猪头

照样钻进了扈家庄

把一丈青从纺织品里放出来

漫天都是黑幡像是举行大丧

把铅字从书籍里放出来

像一粒粒子弹射回了枪膛

国真终于和雪芹平起平坐

傻乐着一人抱着一本白皮书

把钞票从保险柜里放出来

满大街上的行人都开始捡钱

把大街从城市里放出来

都市里的青草里又长出了耕牛

把牛排从公牛里放出来

公牛在一块红布前轰然倒塌

成了一张牛皮

把窦娥从雪花里放出来

木枷顿时成了飘扬的披肩

把春天从季节里放出来

冬和夏肩并肩站到了一起

大棉袄和老头衫成了情侣装

把海水从大陆架里放出来

泰坦尼克号上的遗骨又成了贵族

在甲板上吹吹打打

在鹅卵石上继续它的处女航

把翠绿从竹林里放出来

不劳板桥动笔

满山已尽是墨竹

把电流从插座里放出来

楼道里的人突然扔掉网兜公文包

跳起了霹雳舞

宛如进了杰克逊家族

把暖流从心脏里放出来

正在拥吻的人突然推开了对方

用纸巾擦掉了吻痕

各走各的路

把人流从计生办里放出来

广大计生干部顿时花容失色

把锅灰涂在脸上逃避问责

眼见得一个个扔掉的弃婴

又手拉手走进了童星学校

把流动从液体里放出来

顿时杯水成了杯具

鱼缸成了琥珀

抗洪救灾成了冰雕上的表演

输血再也不能滴液

直接剖开肚皮朝里摆放血块

把演技从明星里放出来

奥斯卡奖只好颁给智障

把灵感从诗人里放出来

诺贝尔奖只好修改规则

追授给荷马但丁维吉尔法布尔

从此不和活着的大师搭腔

把士兵从军队里放出来

钢铁长城里的砖一块块飞出

回到各自老家砌成了瓦房

把文物从故宫里放出来

从收藏家的博古架上放出来

一件件又钻进古墓

回到了圣上太后的身旁

把动物从动物园里放出来

到处莺歌燕舞虎啸猿啼

人间成了更大的动物园

把植物从树林里放出来

树干只好弯下腰先拔掉了树根

然后像一支支旗杆到处乱跑

把白云挂在自己上

把乌云挂在自己上

把火烧云挂在自己上

把故乡的云大泽乡的云挂在自己上

看得天兵天将们抓耳挠腮心旌摇曳

纷纷把自己从天宫里放出来

从月宫里放出来

从蟠桃宴里放出来

从嫦娥怀里放出来

最后连玉帝也坐不住了

巨大的引力使他腾空而起

像一枚制导精良的银河

呼啸着飞向金属

把正签署赦令的元首

一把摁进了雕塑

 

2011-12-3

 

2015年

2012年9首:

 

餐馆炒菜里大葱日渐少

 

随着葱价节节攀升

坐在里屋搓麻将的店主

再也坐不住了

他索性自毁长城

然后来到生火的后院

对着一个正朝油锅里

大把献着葱花的厨子大发雷霆

他说你以为炒菜是求爱吗

你以为能把宫保鸡丁娶回家做媳妇吗

你以为土豆丝放多了大葱

就能变成金条吗

你以为我们这个姚记老店

能代表舌尖上的中国吗

多一点少一点不会影响味道

顾客们不会因为没有葱

而提出绝食或者退款

这在本店没有先例

这在国际上也没有先例

如果你继续大肆放葱一意孤行

使菜品的成本节节攀升

就请你放下手中的锅盖

卷起铺盖走人

 

2012-7-8

 

弹不弹肖邦

 

每次开音乐会

我都犹豫着弹不弹肖邦

如果不弹

显得我没品位

有很多小清新

在网上骂我大骗子

如果弹

就会有人忧伤

哭得一塌糊涂

花手帕花纸伞顿时成了抢手货

就会有人说我破坏祥和气氛

要把我从琴房送进牢房

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

只弹半首肖邦

每当忧伤的人儿刚热泪盈眶

我就弹起欢快的郎朗

使他们破涕为笑

使那些刚要拔枪的手

从腰间挪上来

拔出了一根牙签

边剔牙边打牙祭

 

2012-3-10

想象据说也是有边界的

 

想象据说也是有边界的

因此在我想象的国境线上

肯定有一批我能想象出来的士兵

和我想象之外的士兵摩擦或者交战

由于我对想象之外的士兵一无所知

因此就尽可能地用能想出的辎重

对想象中的士兵给予最好的装备

给他们造上舰艇安上水炮

希望他们能迸发出超乎想象的勇气和力量

对难以想象的对手进行迎头痛击

在甲板上押回一些我无法想象的俘虏

给我的想象增添几个湿漉漉的盲点

有时我也想拿出成吉思汗的架势去开疆拓土

争取把想象的界碑朝外挪上一下

但想象中的困难总会接踵而至

有的困难大得实在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就自我安慰地觉得在想象之外

确实存在着一角我想象过的飞地

 

2012-9-27

 

 

初恋时她用手写过情书

粉红色的信纸,洒了香水

后来洒上了泪水,她不得不

拉着另一只工友的手走进婚姻

虽然婚纱还是粉红色的

但她的人生已经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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